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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新视野】老人讨债18年,“阴阳说明”背后谜团几许?

2023-06-17 00:54:28 来源:半岛都市报

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王永端

身为平度市南村镇姜家东庄村村民,如今已经76岁的姜祥臻为借给村两委2.2万元救急钱,后悔不已。

2002年,姜家东庄村为上交“三提五统”,向村民姜祥臻“救急”借钱。2005年开始,姜祥臻就开始奔波于村和镇之间要账。期间,身为讨债人的他经历了“写借条”、“撤回投诉”、“阴阳说明”等令他看眼花缭乱的各种“名目”。


【资料图】

18年来,他只从村里要回了1万元,其中包括在镇经管站写“借条”拿到的5000元。

18年了,如今的姜祥臻头发、眉毛和胡子都白了,可他仍就在讨债路上。

老人手持两份同一件事但不同的说明。

村官3次登门,借走2.2万元

姜祥臻是平度市南村镇姜家东庄村村民。2002年,当时的他只有56岁。

“当时我还在青岛的一家公司上班,休班时就乘坐汽车回农村老家。”姜祥臻说,尽管他在青岛上班,但他的身份还是农民,而妻子和孩子均在老家的农村居住。因为妻子没有收入,所以他省吃俭用,将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工资积攒了一些,准备给妻子养老。可2002年3月17日,村两委的干部来到他家说村里上交“三提五统”没有钱,准备借他的钱“救急,渡难关”。

当时,村干部到姜祥臻家时,姜祥臻正好休班在家。听说村里借钱的姜祥臻有所迟疑,但村干部说村里交“三提五统”实在没办法,才登门的。

“他们说借钱只是‘救急’,不会用太久,而且村里向外承包的土地每年产生收益。”姜祥臻说,“鉴于村干部登门让我‘救急’,而且村里有收益,于是当时我就答应先借给村里4000元。”

村干部不但承诺借的钱不会用太久,而且还有利息。

村干部从姜祥臻家拿走4000元后,过了不足1个月又登门“借钱”。这次借钱的理由仍和之前一样,“交上边的提留”。

“村干部话说的很好听,我又是一个考虑问题不过于复杂的人。”姜祥臻说,“于是我就相信了他们。”

这次,村干部上门不是借4000元,而是比上次多一半,借8000元。和上次一样,“用不了太久,也有利息”。

于是,8000元就这样顺顺利利被拿走了。在拿走这些钱之前,村干部不但写了欠条,还在欠条上写上了利息。实际上,对于每月只有1000多元收入的姜祥臻而言,当时的1.2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,这几乎是他勒紧裤腰带节省1年的存款。

一年时间里,连借两次款的村两委还没有“满足”,2003年8月20日,村干部又登门了。这次,村里还要向姜祥臻借钱,这次不是借4000元,也不是借8000元,而是想多借一些。

“当时我就问他们借多少,他们说借个一万两万的。”姜祥臻说,“后来我借给了村干部1万元。”

至此,村干部3次登门,从他手里借走了2.2万元。

要账,变成“借款”

村干部借走2.2万元之后,对于姜祥臻而言,起初的他并没有着急,因为他知道当时村集体有收益,早天晚天不但本金能还上,而且还能拿到双方约定的利息。

2005年,是村里的换届选举年,眼看着换届临近,此时的姜祥臻到村里要账,但这2.2万元没有要回来,利息也没有要回来。换届结束之后,姜祥臻向新一届村两委要账,要了整整1年,钱仍没有要来。

“当时村里除了说没钱,还说是上届班子借的钱。”姜祥臻说,他要了多次,觉得“要麻烦”,于是他找了一个亲戚,这个亲戚找到了当时镇党委的一名负责人,这名负责人给时任村支书打了招呼,村支书才同意到镇经管站取5000元给他。

在姜祥臻拿这5000元之前,村支书和经管站的负责人话语一致:写5000元借条才能拿钱。

“借了我的钱,我去要账,却让我写借条。”姜祥臻说,“我憋着一肚子火。”

此时的姜祥臻觉得他当务之急是先拿到钱,如果这个借条不写,这5000元是拿不到的。于是,他在不满中写了借条,拿走了5000元。此时,已是2006年。

之后,姜祥臻仍不停向村里要账,但村里仍没有还账。6年之后的2012年,平度市有关部门下发通知,清算全市农村村两委欠款。听说这个消息后的姜祥臻觉得自己终于看到曙光了,于是带着欠条赶到了村委会。

村干部见姜祥臻来了,从姜的手里拿过欠条后,认可这笔借款,但为了让上级看到这笔借款的真实性,需要将他手里的借条留下复印。

老人认可的借据。

此时的姜祥臻觉得,借条是村里借款的证据,而这个证据不能随便让村里拿走,尽管姜祥臻心不情愿,但村干部还是拿走了他手里的借条和利息约定,而是给姜祥臻写了一个没有公章的“白条”,以证明村里曾经向他借钱。

姜祥臻说,2012年,各个乡镇已经成立了经管站,村里的公章都在乡镇经管站,所以他拿到的是一个没有盖章的白条。

手里拿着白条,此时要账已整整7年的姜祥臻仍期待着早日拿到欠款。

打100次电话,也没用?

姜祥臻就这样拿着“白条”一边问村两委,一边问经管站,两边给的答复是两年内将借款还他。

两年来,姜祥臻仍没拿到借款,此时的他觉得自己“又被骗了”,于是他开始给平度市下发清欠通知的某局打电话。但这个局给予姜祥臻的答复是:局里不跟私人交往,要欠款需要到镇经管站。此时是2014年。

要账已整整9年的姜祥臻又回头联系经管站,经管站起初不予答复,之后他又联系村两委干部,村干部也不予答复。姜祥臻要账的步伐没有停歇。在不停要账中,他发现经管站的负责人换了一茬又一茬,自己年龄大了,也弄不清楚哪个是经管站的“领导”了。

借款仍没要回来,他开始向上级相关部门反映。之后,一个自称经管站负责人的“主任”打电话给姜祥臻,要求姜祥臻将“向上级反映的电话撤了,就说‘双方已经协商好了,问题解决了’”。

“当时他告诉我这些话时,我曾问他能解决吗,他说能解决。”姜祥臻说,“为了尽快拿到欠款,我给之前反映问题的上级部门打电话,就按照这个‘主任’教我撒谎说的,说欠款已经解决了。”

可是,谎称“欠款已经解决了”,但实际上欠款仍没拿到。于是,姜祥臻又给上级打电话。随后,上级的电话又打到乡镇,乡镇的电话又转给了这个“主任”,这个“主任”又要求姜祥臻“把电话撤了”。

此时,姜祥臻再没有“撤”这个电话。于是这个“主任”找到了姜祥臻,并当面告知姜:“老姜呀,让村里把本金还给你就行了,利息是要不来的。”

摆在面前的事实是,本金都没有要来,何谈利息!

这个“主任”当面告知姜祥臻后,欠款仍没有要来。于是,姜祥臻又给这个“主任”打电话。

“他在电话里对我说‘就是向上级打100次电话,也没用’。”姜祥臻说,“他还告诉我,账目都在经管站,不要再向村里要账了,村里不拿钱。”

此时,已是2021年。此时的姜祥臻已在讨债路上奔波了整整16年。

这份阴阳说明,老人并不认可。

“阴阳说明”

时间到了2022年,为了欠账,姜祥臻仍在奔波,他时而向相关部门反映。2022年春节前,他收到了5000元欠款。

“整整17年,加上当初那个5000元‘借条’,我拿到了10000元。”姜祥臻说,“还有1.2万元本金没有要回。”

“如果加上双方约定的利息,21年来,我大致算了下,光利息就六七万元。”姜祥臻说。

面对要不回来的欠款,姜祥臻仍时不时向相关部门反映。账要了18年,他累了,但直到今天,欠款仍没有要回。

“给那个‘主任’打电话,主任曾说过‘打电话,也没用’,我也不给他打了。”姜祥臻说,“他也去过村委,也找过现任村支书,村支书要么说没钱,要么就让我去找经管站,也不给我好脸。”

一个76岁的老人,仍拿着当年的“白条”和后来开的“姜祥臻情况说明”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奔波。

半岛全媒体记者发现,姜祥臻手里早年拿到的“白条”借款数额、借款次数以及日期,与2022年6月17日村“经济合作社”开具、由村支书和另一人签名的情况说明均不同。

同一项借款,为何出现两个不同版本?就此,姜祥臻说,这份情况说明是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,事先打印并盖了“平度市南村镇姜家东庄村经济合作社”的红章。当时村支书、还有那个“主任”也在现场。他到了现场后,发现情况说明不对,于是他向面前的村支书和那个“主任”提出质疑,但那个“主任”要求姜祥臻看看数据对不对,他看了之后,当即提出不对,包括多次付借款的数额均不对。

“说明中的3次付借款,我从没收到过。”姜祥臻说。

村委会到底还给老人多少借款?就此,现任村支书姜培学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,他上任之后只还给老人5000元,至于情况说明中的其它还款项目他“不知道”。

“不知道”,为何在情况说明中签字?面对记者询问,他挂断了电话。记者之后拨打多次,他再没有接听。

姜祥臻以及姜祥臻的女儿一直认为的经管站的“主任”又是谁呢?姜培学向记者称,“主任”不是经管站的主任,而是时任管区区长。对于姜培学的说法,南村镇政府经管站现任站长也向记者表示,老人说称的那个主任并没有在经管站任职,而曾是姜家东庄村所在管区的区长。

讨债背后谜团几何?

记者随后联系这名时任区长,这名管区区长表示,当前他已不是管区区长,自己已经调到了镇文化站。

对于“情况说明”中老人质疑的村里所还给他的4.056万元的去向,这名前管区区长说他“并不知情”。

管区区长、村支书和姜祥臻均不知情的这份盖有村“经济合作社”红章说明中的3笔共4.056万元还款到底去了哪里,如何还的,款额流向了某个账户还是某个人现场带走了现金?这背后一时成了未解之谜。

不过“谜团”背后,时任管区区长向记者承认,他曾要求老人回拨电话,要求老人撤销投诉。

对于要求老人撤销投诉的初衷,这名管区区长说,村里没钱还账,但上级反馈的投诉件压在那里,又不能不解决,他身为管区区长,压力大,所以要求老人回拨电话撤销投诉。

镇政府现任经管站站长5月15日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,她查了姜祥臻老人所在姜家东庄村在经管站的账户,而账户上目前仅剩1400多元,从账户情况看村里仍无力支付欠老人的借款。至于这些账目最终如何解决,这要“问村里”。

而村支书姜培学则向记者称,“村里没钱,我哪有办法”。

经历18年要账奔波,如今76岁姜祥臻的头发、眉毛和胡子都白了。

“爸爸时常拿出那两份‘阴阳说明’摆在桌子上,一看就是大半天。”姜祥臻的女儿说,“老人至今不明白,自己借出的款为何18年要的这么艰难,讨债背后到底有多少谜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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